早洩的塵世樂園 .壹〈阿珐隆與畢馬龍〉
The Garden of Lost Delights
壹〈阿珐隆與畢馬龍〉
貳〈然後她 / 他成為了風景〉
參〈初次 / 唯一的颱風〉
肆〈雙園〉
伍〈新語會〉
陸〈AVALON〉
柒〈再會大終章〉
塵世樂園 I{A}
親愛的 A:
這是我第一次正式和妳打招呼。
我寫我口,是我一直渴望做到的;然而,今天,我終於明白了,我寫妳口,或者,我寫出你們的聲音,才是我應該要追求的。
~神說有,就有。但是沒有妳,就沒有。~
~神說沒有,就沒有。但是有妳,我才能生活。~
在這早洩的塵世樂園中,曾經立起的宛如要沉沉睡去。在這間藍色的獨室,一本書開啟又闔上,像我這樣的孑然一身,若沒有妳的身影映照,甚至無法顯落我究竟有多孤獨。
妳美麗的裸身是那樣安靜,捧著紅色漿果,在我夢中,靜靜地笑了。
獨身者
在與她一同生活多年後,今日,我決定做一位獨身者。一個獨身的男人,禁慾者、守貞者。
我想離開一切。正好,她也決定了,要離開我。這其實可說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
曾經,「獨身」這一件事對於信仰或社會,都是一種特殊的存在。這麼說來,一個人類決定以一個獨立的個體來生活,竟是一件可能被投射奇異眼光的事情,似乎有點弔詭。對我來說,獨身不是一種選擇,在我與她生活的日子裡,倒也沒有覺得非常困擾或受限,在我心中,我本是一個獨身者。在今日,我決定徹底實踐,不論生理或心理,不再違背或勉強任何一絲絲的自我。
獨身不是神話或現代寓言。在雜誌週刊中,不會有我的匿名訪問,「我更快樂了,屬於我自己!」我也不會這麼說,雖然,我偶爾仍是那些刊物的讀者。
在我成為獨身者,即將守貞的第一天,我仍興奮地難以入眠。終於,我的情感將不再波動,已無任何事物可以將我擊垮。在放棄暴力與追逐時間盡頭之後,我將豁然成真,成為真實、自我的真實,再不因一物痛苦。不過,這都是我的預想、想像,沒想到,我確實成了一位「守貞」者──守著對她情感的忠貞。
我的腦海中只剩下她對我的情感、或我對她的感情,或者是對宇宙萬物的一份統一唯一的情誼──那樣的情感讓我平靜、安好,彷彿若有歸屬。我不如原先願想的是孤身一人,在肉體、情感上都不是,幾些日子過後,我再度開放與他人的身體關係,這一切竟也未讓我混亂,反而彌補了難以言述的那些部分;走在路上,我覺得我是一個真實的人,我有肉體、情感、理智,以及剩下混沌的那些,我覺得我有。
我可以幻想,並且擁有金錢。吃喝不多,獨居一室。
在這一室,宇宙偶爾顯得多餘、偶爾又太燦爛。我瞇起雙眼,不知道外面有什麼可以吸引我,也不知道外面有什麼機會、什麼可以改變。
在我藍色的獨室,灰藍色床單上,只散佈著我自己的體毛。我撿起這些彎曲難以清掃的毛髮,因為彎曲,散聚各處,容易囤積更多灰塵。我的體毛四散,我身上的一部分散在各個角落;這一屋寂靜,就只有我這個恐怖的主人。
再會,那曾經熟悉的,好像每個人都必須擁有的情與愛。當謀殺不再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我可能會去嘗試殺人;當人可以幾盡完全掌握自己的生命,我或許反而會選擇久留苟活。走在路上,我再度明白其實我對生活仍充滿渴望;我被我自己的信念惡整,我背叛了它、又仍遵從著它,我像狗一般好奇,甚至更好奇,想躺在路上爬或舔,被車輾過,我想嘗試未嘗試過的事。
我對我自己的情感忠貞,在我選擇獨身之後;一切都是那樣美麗,好像連醜陋都是其中之一。獨一的同時,也是解放。
我是一位守貞者,我被我活潑的思想擊敗,獨好於自己安美又不斷矛盾的世界中。
想要擁有幸福的心情無需害臊、並不可恥,對那些低小又矮小,為生活理想不斷規劃、畫格畫圈捕風捉影的人們,我一點都不想看輕他們。手伸出來,想掌握握得到的東西,是每個人的本能。
今天,路上有一隻黑狗好像快樂地看著我。走過一個街角,又有個鼠籠囚禁著一隻肥大的老鼠,牠眼神閃爍,看起來有點驚恐,轉了幾圈又彷彿閒逸地趴下了。我發現我無從分辨動物的情緒,就離開了。陰天的黃昏是灰藍色,下一條街,我回到我的獨室中。
處子
我是一名處子。處子即處男,或者包含處男與處女。我維持處子之身,是自然而然,倒也不一定如時下所說的草食或絕食男。今日上班、下班,吃飯睡覺,我日日維持我的處子之身,安逸平靜,當然也非常孤絕。
最近我常在房間聞到琉璜的味道。我有些害怕,聞起來如溫泉,但我家又不在溫泉區,還是其實是某人濃濃的屁味?有一說惡魔的氣味如硫磺,因為地獄硫磺四佈處處蔓延,氾濫黃褐色液體。與他人斷絕,我的房我的身都如在孤島,使得我對感官有點遲鈍──終究我懷疑,那惡臭味會不會是從我身體裡溢出的味道。
身為處子,可能是神聖無垢的,如此單純聖潔──於是可以事奉「神」。我不信「神」,我不信時下所有叫得出名目的「神」,但我信奉我自己的理念,我自己的「神」。
許多不信教的人們常會覺得,「神」離我們很遠,為何要那樣覆誦著祂的名諱禱告?我也不信教,但我常常覺得「神」離我們很近。性帶來繁殖,或說性就是繁殖,這是當然的,而在出生率年年下降的今日,我與性的糾葛又是什麼?同性愛無法繁殖,人人都可以是處子;所謂經驗必須先體驗,我放棄的,就是體驗。
人類可以做出不利繁衍、甚至損害生命之事,抽菸或者迷戀毒品;人類可以自死,而當代人類不願割捨「性」的理由又是什麼呢?
為了事奉「神」,我將我的身體割棄。身心不應合一,我將身放逐而專求心,為了保護心智,放棄讓肉體動搖之事,只為了我自己的「神」。
我「神」啊,心的維護如此之困難,為何要說千萬不得易主,而不可合一呢?難道我會放下我的心嗎?我能把它交給誰?我身是如此孤獨,如在荒原上一人行走,那身肉體怕遇見半途問路的魔鬼,將一切可見之物都掠走奪去。
靜如處子,我身輕輕低鳴。我陷入自我信仰的危機了嗎?我不真的這麼覺得,但可衡量之物是那樣吸引人,總讓人面對虛無是那樣恐懼。
身為人子、一對父與母的兒子、一雙血肉結合男女的么子,我如此之渴望與他人或血緣斷絕,偶爾也會令我感覺羞愧,但也僅是偶爾。「身體與靈魂或終不能結婚」,我大概是相信了這句話。在冷冷的海面上我找不到自己,也無法尋求安慰我身體的人,我是那樣想保存這一份悲傷、這樣的貞潔。
看向窗外,一位幼女與父母嬉鬧著,她懷中抱了顆蘋果,隨後就吃了起來。我看著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幼女
我是一名幼女,我是說,我曾是一位幼女。我現在的年齡,怎麼樣都不能說是年幼了,而我也相信我並不畏懼年老,然而,我的激情、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場情事,確實是在我年幼時,還穿著國小黑白相間的制服裙時發生的。
這樣的開場白很老套嗎?是不是有點像那句話:「在我的人生中,很快就太遲了。」但其實,我覺得我現在還算年輕,就是一個普通的接近三十歲的女子。我過了好一段日子,一直到二十歲左右,才重新回憶、「正視」我那段年幼地陷入恐怖的愛的時光;在那之前,我被迫分離,穿上新的藍色制服裙,我的精神進入不一樣的世界,我好像被迫害般地遺忘過往曾是那樣用盡生命地愛著,又好像一個受到重大打擊而自願忘卻舊情的小女孩──總之,我是那樣遺忘了。
她把自己比喻為釣手,Angler,這個字有個美好的音韻,那麼,我就姑且稱她為安格樂。安格樂,她是我的釣手,捕捉的是什麼,我就不必明說了。
一個國小六年級的女生自然不會認識 Angler 這個單字,這是我二十歲時幫她取的名字。我讀了一首詩,一首美好的詩,詩人將自己比喻為釣手,所以我將她取名安格樂。對,抱歉,我說了謊,安格樂沒有將自己比喻為釣手,這單純只是我為她取的名字。
我猶豫了一段時光於要不要促成這「女性的書寫」,終究還是寫了。我已經想不太起來究竟是什麼時候學會用中指自慰、又是到什麼時候才真的在其中得到愉悅。莫約是國小升國中時,那時候我知道安格樂已習於自慰,她偶爾和我分享她如何使自己舒服,而我總是困擾又愛惜地聽著。最初我仍隔著內褲不斷摩擦,因為當時好像還無法順利分泌液體,隔著內褲比較舒適,過了一陣子,才能順心地脫下內褲直接用手指接觸。
用中指,其實只是因為最順手舒服。用中指,按壓陰蒂至濕潤。在我年幼時,幾乎不渴望將什麼東西放入體內,只著迷於刺激陰蒂。也許是恐懼、也許是本能,陰蒂高潮已使年幼的我歡愉快樂,即使也仍有空虛無聊時。國中結束,進入高中,讀小說與寫作的渴望越來越強大,我大概也開始減少刺激陰蒂的次數,不像以往常在書桌前、或偶爾興起全裸躺在冰冷地上看著鏡子自慰,反而像個百無聊賴的人乖乖地在睡前溫暖的床上,彷彿只為了舒壓似地按摩陰蒂得到小小的普通的高潮,什麼也不想地進入睡眠。
安格樂從未直接示範給我看她如何自慰,她似乎暗示過她可以這麼做,但都被我迴避拒絕了。以當時我投注在她身上的龐大精神,若真的看到她這麼做可能會加速崩毀,我必須在每個上課鈴聲響起前,以及在午餐一同吃便當短暫的聊天之間,在眾多女孩之間求得她對我的一點點愛意,我才有辦法呼吸和思考,繼續每一天無聊的生活。
她當然是美麗的,即使因為她偶爾怪異的言行而使她不是班上男孩子最愛慕的女孩,課堂間也總能聽見她有點刺耳詭異的笑聲,與男孩 A 或 B 調笑著。事實上,我不想再這樣試圖描寫安格樂,若無法忠實呈現我與她度過的那樣熱情恐怖的時光,我寧可不再贅述。
在我與安格樂短暫的最為親密的那一年,國小六年級,我們當然都還不是與男性有所經驗的女性,或者說,都不是「嘗過男人滋味的女人」。安格樂確實一直想突破,她愛戀班上一位黝黑俊秀的男孩子,但同時也引誘生活中的年長男性,她曾被一位圖書館男義工變臉似地破口大罵,那不可置信之臉想來也令人有點不可置信,似乎從未看過擁有情慾的 12 歲少女。安格樂仍輕浮地笑著離開,貌似不以為意男人的惡言。那時,我記得我忍不住狠狠白了那個男人一眼,我認定那男人為生活中的怪物,比安格樂醜陋的怪物。
但男人不都是怪物。即使據我所知安格樂在國小畢業前仍保有她的貞美和純潔,仍是一位活潑大方,令我心動喜愛的正慢慢要轉變為女人的女孩──會在等我上廁所時,輕輕靠在牆上哼著流行歌曲的女孩。
安格樂是會吃人的,她有吃人的意念。她總是叫我陪她玩很多奇怪的遊戲,但我總半途而廢,只有她能堅持下去。她曾經試圖控制自己的呼吸,想要改變自己呼吸的頻率,當然最後只是弄得自己無時無刻不在意自己的呼吸。一旦開始意識到這樣本是無意識的舉動,就無法擺脫「原來我無時無刻不在呼吸」的念頭。她開始害怕,怕自己不再呼吸、怕自己一直在呼吸。她因為這樣和學校保健室的校醫聊過好多次,當然只能叫她多讀書、運動,讓她「真正投入」生活中,以去除她腦中奇怪的念頭。
寫到這裡,我也不禁呼吸急促;不只是因為我也再度意識到我在呼吸,還因為另一件事。抱歉,我又說謊了──我就是覺得有什麼不太對勁,就忍不住扯謊。
我的生活裡從來沒有安格樂。我是有過一兩個曾經親密分享瑣事、傳紙條傳簡訊的女孩密友,但沒過多久,我們就因分班、離校等正常原因不再那樣親密,像一般的女孩子。老實說,我也沒有太過想念她們,我實在太無聊了,才虛構出這樣一個通俗劇中致命的蘿莉女孩。
在我的生活中,我甚少和女孩分享身體秘聞,這方面我甚至是有點閉俗的,當然也沒和哪個女孩一起洗過澡。我的身體與情慾慢慢地發展,像一顆普通的植物朝向陽性雄性的那方,晚熟而遲緩地迷戀男體,在我孤好的世界中滿足於少少而安靜的性。
開始覺得前面敘述的故事現在看來,怎麼看都像一場「謊言」嗎?開始覺得疲累沒耐性了嗎?
用中指自慰對「安格樂」來說,可能是像彈鋼琴那樣投注情慾地優美;對我來說,有時樂於沉醉於各種不同情節、不同觀看角度的性幻想之中,有時只是粗魯地情緒發洩。有一種說法是小女孩在學會以刺激陰蒂得到高潮後,逐漸成年卻又要從與男人性交中學習「陰道高潮」,易使女性得「歇斯底里」症。網路文章仍不乏這樣的標題:「妳一生應該有一次這樣的高潮」、「神秘的 ABCDEFG 點」,我感到混亂,不只是因為不知道自己身體哪部分可以得到愉悅,其實很多人都不知道,男人也不知道。因為不知道,我曾經覺得羞恥,或許曾有不少女人也覺得羞恥。安格樂不是我,我寫下她,但她不是我;那麼,我是「我」嗎?我現在還是前一個故事中的「我」嗎?
我想我曾有過一段時期有性交恐懼或大量渴望性,如今,性可能已對我不具那樣特殊意義,而轉為另一種能量。
我曾擁有很多愉快的性,也曾擁有很少;我曾快樂地自慰,我寫字,我發覺「原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性」。世界被性建築,被一劃為二;而今,二是不是太少,還是根本太多,樂園內外的人不論結伴或獨一,都是那樣踽踽而行。
我想起我曾聽過一個「放棄性的男人」的故事,在我真的還是一個小女孩的時候。放棄性,一如沈迷性,有可能是相同的孤獨,追逐解放。放棄性,放棄的可能是經驗,他說,你渴望經驗嗎?我說,我為經驗而活。他送了我一顆蘋果,我笑著離開了。
※「在我的人生中,很快就太遲了。」出自莒哈絲《情人》。
國王的兒子
有一天,我的陽具走丟了。在這個早洩的塵世樂園、異常安靜的早晨中,我看見一個不認識的人在一篇我幾年前的舊文章下留言,那種感覺,莫名的無聊和不堪。尤其因為我正在構思一篇新的故事。
比起陽具所受到的矚目,那兩顆柔軟的「阿醜」,才是她最摯愛的部分,是的,我的前女友幫我的兩顆取的綽號,而我曾試圖幫她的私處也取個綽號,卻什麼靈感也沒有。「就叫阿美啊。」我拒絕了。
我反覆看著我剛剛寫下的句子,覺得喪氣。這些不是我要談論的重點。尤其不是要談論我的前女友,事實是,這可能仍是個女人「缺席」的故事,雖然,還是與她們息息相關,但是仍只是因為關於我自己。事實上,我已厭倦一切自我中心造就中二氣氛的事物,那些刻畫內心、靜止地意識流地搖擺地風景的文藝電影,我也不看了,最近最愛的是視覺風格突出的恐怖片,除此之外就沒了。
事實上我的身體還很年輕,心境卻既蒼老又幼稚。似乎無法擺脫許多男人會走上的道路,那樣因為害怕框架、渴望突破框架,在長長的演化史中,裹足不前。
原來,這麼害怕失去她,其實是因為我那深深的閹割焦慮。
因為我還是一個兒子,未成人父,所以可以年輕。一個兒子可以同時是兒子也是另一個兒子的父親,在未成人父前,我擁有絕對權力的孤獨。我對她感到虧歉,ㄧ個男人的世界容不下兩個女人,如此陳腔爛調卻是真實的啊。
本來這篇小說,可能是想寫成一篇有戀母情結的兒子的內心告白,我正在做一連串關於人們印象中典型情結(complex)的書寫實驗,無性者/處子、蘿莉、戀母、戀父,一開始也不是刻意為之,寫了兩三篇也就這麼接續下去。在這些人們身上,我究竟想得到什麼?
這麼說來,我失敗了!
至少這一篇文章,我怎麼也寫不出來。那樣刻意為之,追求畸戀的劇情,果然難以進行下去。不過,其實戀母,或者說是伊底帕斯情結,也非那樣畸怪,甚至是很普遍的。但我要怎麼描述捕捉,這有可能藏在我表面性格之下的奇異情節呢?自我剖析還是最困難而令人厭倦,我仍寧願躲在一位女人的皮囊下、角色心境下來書寫,已開始構想下一個故事。女人是那樣純粹,我似乎戀慕一種單純、忠貞,自然美好的女性特質,果然還是建立在惡劣的自我中心之下。我愛慕女人,這就是我的情節吧。
TO
早洩的塵世樂園 的 十艸乂(tenlove):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渴望與我的軟弱分道揚鑣,沒想到,卻早已是形影不離。
看見這篇多年前的小說,最初我很生厭倦地閱讀,沒想到快速地看完,心情變地很低落,整天一再回想著句子。這種悶熱的天氣、天空污濁的顏色,我想喝杯檸檬水,然後什麼也不做,像你故事中的男人一樣。為什麼你故事中的男人總是這樣呢?你是不是也像這樣?我想你不會承認,不過,我好像是這樣。那又如何。
最近的早晨,還是那樣擁有純粹的歡愉嗎?
看到你部落格最近的新名稱,我想,應該已經不太可能一樣了吧。或者,已經來到不同的樂園。
昨日娼婦(angler1989)
AM 4:03
寫不出來,於是我一再重讀這篇留言,也一再回想著句子。這個帳號和暱稱很陌生,但他(她?)感覺潛水了許久,或者,一次看了許多我的文章。偶爾早上醒來會發現部落格流量突然大增,我總會想像有人一夜看了許多篇文章,久久不能自己,沈溺在我的世界中。這樣的幻想很可笑,而事實上,這樣的情況很少見,而且,會留言的更少。
她留言了。他來了這裡,寫下了一些他內心的句子。在我的國土,塗塗抹抹。
這樣跑來別人的領土留下一些抒情句子的讀者,他也並非第一個。什麼天空、什麼檸檬?是在嘲笑我嗎?我雖然這樣無聊地想著,心情卻越來越低落、頹喪不已。樂園早已失去,連那一點純粹都近乎消失。但他說的沒錯,或許,我已在不同的樂園,這個樂園不再那樣純然,有刻意為之的戀母戀父的男男女女,有無性者,或者,我根本沒有擺脫過去或現在,仍在俗世的樂園中。我仍渴望那樣的雄美、肅穆,溫暖流動的血液,神聖地安慰著我——那樣的一瞬間在我的生命中。
我失敗了!
我失敗了!
但是,有什麼可怕的呢?我從來如此。沒辦法,我是一個人類的兒子,有血有肉。
有什麼比身為一人子、一個兒子,更頹敗、無從選擇,永遠無法成熟的呢?而事實卻是人人都是人子。我若是一個國王,或比那更孤寂的是,我是那國王唯一之子。
我可以失明失聰,也無法失憶。
空景、車、陽台、水族箱,所有應該令人產生情思的地方。一頂帽子、聆聽的耳朵。那些文藝電影的畫面,仍偶爾出現在我腦海中,所有曾經戀慕厭惡的。或許,這只是一個序章。我想著,要快點完成那篇文章——那篇新小說,那個男人還是和我所有故事中的男人一樣。快點寫下,想著,我想讓她看到,我幻想著她是一個高大的女人,她將擁抱、包圍著我,如母如父。快點,寫下來,等她再來留言,傳遞訊息給我,寫下她心中的句子。
有一天,我的陽具走丟了。在這個早洩的塵世樂園、異常安靜的早晨中,我看見一個不認識的人在一篇我幾年前的舊文章下留言,那種感覺,莫名的無聊和不堪。尤其因為我正在構思一篇新的故事。
比起陽具所受到的矚目,那兩顆柔軟的「阿醜」,才是她最摯愛的部分,是的,我的前女友幫我的兩顆取的綽號,而我曾試圖幫她的私處也取個綽號,卻什麼靈感也沒有。「就叫阿美啊。」我拒絕了。
我反覆看著我剛剛寫下的句子,覺得喪氣。這些不是我要談論的重點。尤其不是要談論我的前女友,事實是,這可能仍是個女人「缺席」的故事,雖然,還是與她們息息相關,但是仍只是因為關於我自己。事實上,我已厭倦一切自我中心造就中二氣氛的事物,那些刻畫內心、靜止地意識流地搖擺地風景的文藝電影,我也不看了,最近最愛的是視覺風格突出的恐怖片,除此之外就沒了。
事實上我的身體還很年輕,心境卻既蒼老又幼稚。似乎無法擺脫許多男人會走上的道路,那樣因為害怕框架、渴望突破框架,在長長的演化史中,裹足不前。
原來,這麼害怕失去她,其實是因為我那深深的閹割焦慮。
因為我還是一個兒子,未成人父,所以可以年輕。一個兒子可以同時是兒子也是另一個兒子的父親,在未成人父前,我擁有絕對權力的孤獨。我對她感到虧歉,ㄧ個男人的世界容不下兩個女人,如此陳腔爛調卻是真實的啊。
本來這篇小說,可能是想寫成一篇有戀母情結的兒子的內心告白,我正在做一連串關於人們印象中典型情結(complex)的書寫實驗,無性者/處子、蘿莉、戀母、戀父,一開始也不是刻意為之,寫了兩三篇也就這麼接續下去。在這些人們身上,我究竟想得到什麼?
這麼說來,我失敗了!
至少這一篇文章,我怎麼也寫不出來。那樣刻意為之,追求畸戀的劇情,果然難以進行下去。不過,其實戀母,或者說是伊底帕斯情結,也非那樣畸怪,甚至是很普遍的。但我要怎麼描述捕捉,這有可能藏在我表面性格之下的奇異情節呢?自我剖析還是最困難而令人厭倦,我仍寧願躲在一位女人的皮囊下、角色心境下來書寫,已開始構想下一個故事。女人是那樣純粹,我似乎戀慕一種愚昧、忠貞,自然美好的女性特質,果然還是建立在惡劣的自我中心之下。我愛慕女人,這就是我的情節吧。
TO
早洩的塵世樂園 的 十艸乂(tenlove):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渴望與我的軟弱分道揚鑣,沒想到,卻早已是形影不離。
看見這篇多年前的小說,最初我很生厭倦地閱讀,沒想到快速地看完,心情變地很低落,整天一再回想著句子。這種悶熱的天氣、天空污濁的顏色,我想喝杯檸檬水,然後什麼也不做,像你故事中的男人一樣。為什麼你故事中的男人總是這樣呢?你是不是也像這樣?我想你不會承認,不過,我好像是這樣。那又如何。
最近的早晨,還是那樣擁有純粹的歡愉嗎?
看到你部落格最近的新名稱,我想,應該已經不太可能一樣了吧。或者,已經來到不同的樂園。
昨日娼婦(angler1989)
AM 4:03
寫不出來,於是我一再重讀這篇留言,也一再回想著句子。這個帳號和暱稱很陌生,但他(她?)感覺潛水了許久,或者,一次看了許多我的文章。偶爾早上醒來會發現部落格流量突然大增,我總會想像有人一夜看了許多篇文章,久久不能自己,沈溺在我的世界中。這樣的幻想很可笑,而事實上,這樣的情況很少見,而且,會留言的更少。
她留言了。他來了這裡,寫下了一些他內心的句子。在我的國土,塗塗抹抹。
這樣跑來別人的領土留下一些抒情句子的讀者,他也並非第一個。什麼天空、什麼檸檬?是在嘲笑我嗎?我雖然這樣無聊地想著,心情卻越來越低落、頹喪不已。樂園早已失去,連那一點純粹都近乎消失。但他說的沒錯,或許,我已在不同的樂園,這個樂園不再那樣純然,有刻意為之的戀母戀父的男男女女,有無性者,或者,我根本沒有擺脫過去或現在,仍在俗世的樂園中。我仍渴望那樣的雄美、肅穆,溫暖流動的血液,神聖地安慰著我——那樣的一瞬間在我的生命中。
我失敗了!
我失敗了!
但是,有什麼可怕的呢?我從來如此。沒辦法,我是一個人類的兒子,有血有肉。
有什麼比身為一人子、一個兒子,更頹敗、無從選擇,永遠無法成熟的呢?而事實卻是人人都是人子。我若是一個國王,或比那更孤寂的是,我是那國王唯一之子。
我可以失明失聰,也無法失憶。
空景、車、陽台、水族箱,所有應該令人產生情思的地方。一頂帽子、聆聽的耳朵。那些文藝電影的畫面,仍偶爾出現在我腦海中,所有曾經戀慕厭惡的。或許,這只是一個序章。我想著,要快點完成那篇文章——那篇新小說,那個男人還是和我所有故事中的男人一樣。快點寫下,想著,我想讓她看到,我幻想著她是一個高大的女人,她將擁抱、包圍著我,如母如父。快點,寫下來,等她再來留言,傳遞訊息給我,寫下她心中的句子。
安格樂的王國(伊底帕斯的姐妹)
無論如何,他還是我心中的國王。我的國王有堅硬的、不容打擊的心,我的國王有自己的視野,同時又是一個世界的新手,他對世界從不厭倦。我從沒見過其他那樣正直、高大的人。
我是他第一個女人,他常會這麼說。那麼,他曾經的情人、他的妻或母,算是什麼?我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我情願做他的狗、他的奴隸或情婦,最不願意的,就是做他的女兒。
在世界中、宇宙中,他是一個億萬富翁。
而我是一個缺失所有又享盡一切的女人,我寧願被寫進暴力的歷史,也不要只有寵愛。我想永遠活著,做世界上最後一個女孩。
※ ※ ※
這渾噩的天氣,令人難耐,我已失眠兩個晚上。翻來覆去,看著手機,螢光幕上的字刺激我的眼球,偶爾和別人傳個訊息,夜貓子瞎聊。
Lili 和我說,她已找到一個「糖爹」。我有點不敢相信,但也沒什麼好懷疑的,雖然我和她只是網友,但第一次聽到有人和我分享這種事情,還是難免驚訝。他很好,她說,現在開始,有人幫我的生活負責了。妳知道的,他們可不要沒有智慧的女人。
我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說我終於要去睡了。
再度在網上遊蕩,螢幕潮流不斷變換,還是來到他的頁面——那個國王之子。
這兩天我曾想把自己的部落格名稱改為「痛風的天堂魚缸」。為了呼應他的部落格名稱——早洩的塵世樂園——怎麼會有人把自己的網誌取叫這麼奇怪的名字?坦承早洩是一種中年男子的智慧嗎?
這個男人有個奇怪的名。
這男人以前曾出過一兩本短篇小說集,後來就消失了。他過去用的是一個有點普通的、不容易記憶的名字,原來,那是他的筆名,也不是他最初的名字,我還有點驚訝。
現在的他以新的名字在書寫,距離上次出書已過近十年。他僅在臉書上淡淡提到他曾以另一個名字出過幾本書,有幾個讀者驚訝:原來是你!但大部分的人好像都不太在意這件事,仍專注於他近期的書寫;但是,我記得了。我記得了他曾經不是現在這個他。
他以現在的名字,出了一本長篇小說,並在這一兩年寫了不少語氣激烈、直率中肯的評論,在各大媒體刊出,也積極經營臉書。他似乎有了一定的影響力,臉書上也總有幾個粉絲一同討論時事、插科打諢。但這幾個月,他的作風突然有點轉變,臉書互動率下降,僅表示自己在部落格上連載起幾篇難以形容的短篇小說。讀者的反應有些平淡,但也有幾人似乎深受感動。我不是他的書迷,在幾個月前,我對他的名字還有些感冒,誤打誤撞在朋友的推薦下,發現即使文章不算太多,但他一直都有更新部落格,從 2009 年起至今。在部落格上,看得見他過去的小說,也看得見一些短文和詩,但沒有收錄那些評論。
我討厭「作家」,我想。我不討厭寫字的人,也並不是覺得不應該以寫字謀生,只是不喜歡吧。寫字的男人,更難纏。
在這個年代,還有人持續在部落格書寫嗎?媒介一再汰換,還有人在默默更新、有人日日追蹤嗎?部落格的留言區,冷冷清清,曾經,網誌盛行時,大家都是在這邊胡扯瞎扯。
我在他的新文章下面留言:
— 下一個是在找我嗎?我就是那個有 Daddy Issue 的 bitch,來找我吧。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無聊,似乎就是想激怒他。這篇文章中他把自己比喻為「一個國王之子」。其實我完全看不懂他在寫什麼,為什麼都不提到國王的女兒?國王之女就沒有絕對孤獨的權利嗎?反正沙豬就是沙豬,但我覺得他也不會抗議,他已承認他就是自我中心。他還沒回我之前的留言,那在他好舊的一篇文章下的留言,仍躺在那裡,冷冷冰冰,就是一個把自己內心的垃圾反芻在別人留言板上的幼稚舉動。
後來我又加了一句。
— 抱歉,我太無聊了,我看你的文章打發時間,我是說我寧願讀這些文章而不做別的事情。
過了幾天,故事開始往沒預想到的、或者其實是通俗戲劇的方向發展,我想著我究竟想得到什麼,而為何總是表現地像個娃娃被搶走的、憤世嫉俗的小女孩。
— 沒關係,妳的留言我收到了。見個面吧昨日娼婦,謝謝妳的字。
※ ※ ※
介紹我讀十艸乂的是羊女。 羊女是我的國小同學,這幾年在網路上相遇,又聯絡了起來。羊女也有在寫點字,我知道她一直是十艸乂的書迷,大概是少數有看過他過去寫的小說的人。她寫的東西,最初我也不太喜歡,真要說的話,或許是喜歡十艸乂最近的小說多一點,但越讀越多之後,慢慢發現兩人描寫的情境似乎有所共通。
羊女對我常有種奇怪的態度,更怪異的是,我似乎也對那種姿態了然如心、不聞不問。就這樣保持著奇異的親密,她和我其他的朋友都不相像。
羊女從以前就知道我對年紀大的男人有好感,她似乎在寫一個關於我的故事,我對此不置可否、沒有意見。其實我是很好奇她會寫什麼,不知道為什麼要選「我」來寫;因為我是個總是招惹麻煩的女孩嗎?她曾說過她覺得我像活在連續劇中,總是一再做出錯誤的選擇,在明顯的暗示下仍招致悲慘的結局;立旗立得太明顯,是驚悚電影中,因為太婊而被男人討厭然後第一個被殺掉的囉唆女人。這樣的我,她也要嗎?我知道她愛戀我白皙的皮膚和醜陋的刺青,那個刺青,我已經不想要了。我沒有什麼真的想要,好累。
我願為愛而死,或不如,不要生。
— 妳最在乎什麼?
— 金錢。
— 你呢?
— 可能是自我吧,或自由。
— 你好中二,年紀不小了吧。
— 其實我覺得中二是本性,很難隨著年紀改變
— 只是大家以「中學二年級」來形容幼稚的狀態,妳和我聊天,自己就都不中二嗎?
— 新的小說什麼時候寫好?
— 轉移話題,還久啊!
— 寫不出來?
— 蘿莉受歡迎,真要寫反而不知怎麼下手。
— 你是要寫蘿莉嗎,不是戀父?
— 兩者是相關的
— 是沒錯。看我還不夠嗎?
— 妳是小 case,很正常
— 是
— 反正我,本來就不獨特
— 不是這樣說
— 其實,要和別人完全一樣才難
— 是
— 對
— 和妳說話,我是誠實的
— 誠心誠意
— 嗯,
— 好
我把電腦關上。
關機前,我發現這個男人的部落格上面,有一張很眼熟的圖,似乎是張世界名畫。很多很多奇怪的男人、女人,裸著身,有一顆破掉的蛋,還有天使、鳥頭的人在飛,很多詭異的動物。我發現圖片下面好像有畫的名字,總之,應該又是和他的什麼樂園相關吧。我閉上眼睛想忘記那畫面、剛剛的對話,但是,我仍持續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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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後來才發現,在我小的時候,我並未將他看做一個「人」。原來,我幼時曾有一段時間,一直覺得自己是借來的——我本不屬於現在這個世界,我是不小心到這裡來的、暫時停在這裡的,我是外星人,或者說,我一直相信我是在做一場夢。後來長大後我看了點書,發現有些幼時受虐的兒童會有類似的狀況——相信自己不是真的活在現在這個世界——以來減輕痛苦。有些似乎也會有人格分裂的傾向等等。
造成巨大的影響的其中一種方式,最令人厭恨但或許也是最尋常的方式——就是缺席。
我的國王停留在他領土上的時間,遠少於我思念他的時間。不論他究竟是怎樣的人,是否真的是正直美好,幼時的我為了想讓自己有生活下去的理由(但悲傷的是,幼時的我其實並沒有這樣意識到),將這個缺席之「人」,看成了我唯一的同類。唯一的、僅有的同伴,不同於身邊這些限制我、最終總會拋棄我的人們。我的同伴,是這個幾乎看不見的朋友、看不見的獸,總有一天要帶我離開。總有一天我要離開這個世界,我就是帶著這樣的想法在生活著,等待著,偶爾覺得幸福地微微一笑。
即便你父親是殺人者,妳也會愛他。是的,是這樣沒錯。
一個女孩愛慕她的父親、愛慕她想像中的父親,可以有太多太多的原因。對我這樣一個彷彿像活在連續劇中,總是一再做出錯誤選擇,在明顯的暗示下仍招致悲慘的結局的女孩;最初的缺失,就是所有理由:因為我沒有陽具、只有陰蒂。
TO
早洩的塵世樂園 的 十艸乂(tenlove):
為什麼你故事中的男人總是困於自己的內心風景,而女人總是那樣通俗、忠貞或激烈?
我想我是有點敏感。或許,我覺得我與你筆下的男人更有共鳴;或許,因為我覺得你在描述的女孩就是我。我看遍了你部落格上的所有文章,讀著讀著,突然覺得自己的心靈一直與你同步。這麼說應該很可怕吧? 你過去在想的事,我似乎也想過,今日在想的事,也正是我在煩惱的。
今天睡醒,發現我的月經又沾到床單,留下斑駁褐紅、幾近深黑的印痕。打工結束時,發現褲底也沾有血漬,簡直像個小女孩一樣。但其實這很常發生,不管幾歲,我的月經都常常弄髒衣物,不過我不太會經痛,所以有時還記不太清楚自己的經期,到底來了沒,這也有點誇張。
我不知道為什麼要和你報告我的月經,但是,就是寫了這些。我想到前幾天你說,對我說話,是誠實的。是這樣嗎?我想相信你,雖然不知道為什麼。
我還在想你寫到關於伊底帕斯。我一直不是很了解這個神話,即使已經讀了好多遍它大概的劇情,我在想:伊底帕斯會不會有姊妹?因為他弒父娶母而成為戀母情結的代名詞,若最初遭受詛咒的是伊底帕斯的姊妹,那麼一切就都相反了嗎?變成弒母嫁父?
如果是弒母嫁父,如果是我弒母嫁父……就是戀父嗎?
有沒有可能,戀父卻對自己的母親沒有敵意?以我自己的例子來說,我確實與母親不親也有些怨恨她,所以呢?我問過你,為什麼想寫這些以典型情節來做主題的小說,你說,因為「性」,「性」無時無刻不在驅動我們,它是生命驅力、原力。了解這些典型情節可以幫助我們了解自己,當然,絕對沒有人的「情節」是一模一樣的。
這些話可以寫在你新書的後記中(上面的話就是我複製你當時的對話紀錄的)。我嘲諷你,你還說,可以耶不錯啊。
這樣留言好像在寫信給你,我好久沒有寫信了。
在我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我好像很喜歡回憶自己小女孩的生活,明明是那麼不堪回首),我們常常寫紙條。到國中時,也喜歡寫長長的信,給喜歡的人,不一定是暗戀對象,也可能是其他女孩子。我有個朋友,綽號羊女,她很喜歡你的作品,尤其是你以前出的兩本小說。就是她介紹我讀你的文字,改天,也可以介紹你們認識。
生活好累,我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進行下去。
又寫了這麼長,好蠢,真的好像小孩子,我討厭這種感覺。
留了這麼長的留言,好險別人看不到,可以私密。這麼說來,你還沒正式回信給我呢,這樣有點不夠意思吧。
不過,你上次好像說,因為你已經把我寫進小說去了。是這樣嗎?我在哪邊?哪個角色是我?新小說不是還沒寫好嗎?算了沒關係,我就相信你吧。
累了,終於要睡了,都看見陽光了。晚安。
安格樂
昨日娼婦(angler1989)
塵世樂園 II {阿珐隆與畢馬龍}
親愛的 A, 曾以為不會寫這封信了。
在我枯索無味地生活著時,妳終於越過海峽山脈,來到我的身邊。
初次看見妳的留言,我自然也點了妳的帳號看看,想著,換我到她的後花園逛逛吧。當時其實仍不知妳的性別,雖然妳的暱稱自稱娼婦,我暗自希望妳是女性,與女性對話當然是我的本能。
剛來到妳的部落格,其實我就嚇了一跳。妳的部落格只放了幾張黑白自拍照,都是有點普通的、在書桌與鏡前的照片,妳有長長黑黑的髮,不笑無表情,就如一個常見的女文青。幾篇有些時差的日記,一兩首短詩,總帶點墮落的意象。
真令我驚訝的,是妳的部落格名稱。「早洩」是我在新的小說開始連載後,才換的站名。一直以來就有隨著正在寫的文章換站名的習慣,早洩的命名其實是靈光一閃的嘲弄,也引起一些讀者的訕笑和驚疑。
AVALON——這幾個字映入眼簾,理想之鄉,女神也在其中嗎?
其實,那不久前才被我丟棄的寫到一半的小說,正是這個名字。離棄了理想之鄉,我選擇回到塵世,厭世的我自然萎糜,此時,女神竟會自行來眷顧我嗎?
問了妳為何用這個名字,妳只說,之前在電玩裡看到的,就用了。妳似乎不自稱文青,就像現代的文藝青年一樣逃避嘲笑這個名諱。妳曾自言無法想像以寫作為志,不過,妳正開始閱讀。因為我的推薦,妳不情願地讀了幾本經典小說,妳說,妳很老了,不做夢了,跌跌撞撞地,沒做過一份較長的工作。玩過樂團、混過酒吧,這幾年又變回宅女,妳說,麻木是最好的辦法。我說,這些都不重要。
在阿珐隆之地,阿珐隆的 A、A of Avalon 、Angler of Avalon——安格樂在阿珐隆。
關於妳的名字似乎太多了,畢竟妳還自稱娼婦,想必是另一段(過去的)故事了吧。
其實我總是寫短篇小說,即使或有關聯,這是我初次想把握筆下的人物,經由他或她的口,說話,不斷綿延下去。愛上自己創造的角色,我是畢馬龍,Pygmalion。愛上自己所創造的雕像女神,我的女神。
妳說,下篇小說要寫什麼?還是那個架構、那個宇宙的嗎?我不知道。我寫妳口、妳過著妳的生活,我試著寫出你們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