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一次看見「晝月」,是同樣晴空萬里的一個下午。那一顆藍天中的白色巨月,是月也是蛋,沒有人看不見它、卻也沒有人看見它。我走上階梯,進入那顆巨蛋。這是在如電失蹤接近一年之後。
今天,她將擔任一場秀的特別嘉賓。
Come On, DODORY !!
Come On, 心心☆ !!
Welcome to White Egg New Paradise
這個白色巨蛋,在城市中建築了好多年。從一度以為清廉正派的某前市長上任、連任、卸任到貪污被捕之後,才終於啟用。城市真的還需要這樣的建築嗎?這樣的新樂園嗎?沒有人知道。而且,今日的開幕活動居然也不是在「白色巨蛋」本體裡,是在巨蛋一旁的兩座大樓其中一棟的十樓小活動廳裡,令人有點失望。是的,巨蛋是由兩座塔樓包圍,這造型真有點奇妙。兩塔內少不了餐廳、百貨、超市、娛樂設施,就是那樣應有盡有。而巨蛋本身則包含影城和表演廳,以及尚未公開作用的區域,總之還沒開放。
DODORY 和「心心」——兩個貌似不可能同時出現的「人物」,將一同出席白色巨蛋的開幕活動。
先不論身為 AI 的 DODORY 要如何現身,是用影像投影還是人類穿人偶裝代替,消失多年的前眨眼睛樂團女主唱居然要現身,還和當年鬧翻的吉他手新推出的虛擬樂團AI 女主唱攜手演出,這是一笑泯恩仇的世紀大和解嗎?這事情網路居然沒什麼討論度?我非常驚訝,在 EGGOTREE 查了又查,都沒看到有人在討論。後來,我才後知後覺發現,「心心」本就不是專屬於她的名字。
話說回來,DODORY 是怎麼拿到這個新樂園商場開幕的合作案的?DODORY 或應該說死眼睛樂團的音樂風格那麼詭異多樣,居然能接到這樣的合作案,我很訝異。不過,表演現場不見死眼睛之名,只有 DODORY 穿著經典的藍白格紋洋裝扮成 DOROTHY 的模樣,身旁還跟著一隻黑貓。那大圖輸出看板上,她的姿態還真多了點嫵媚可愛,甚至還有等身造型氣球,令人眼花撩亂。不過單曲封面上的她又是詭異曖昧了點,穿著紅鞋,直視後方扭曲著身子。而她吟唱的樂園主題曲雖然輕快悅耳,但細看歌詞仍是莫名奇妙充滿謎語。
DODORY IN THE SKY
DODORY IN THE SKY
DODORY IN THE TORNADO
DODORY IN THE EMERALD CITY
DODORY IN HER DREAM OF LIES
THERE IS NO SCARECROW
NO TIN WOODMAN
NO LION
ONLY DODORY AND HER BLACK CAT
SHE MEETS THE LIES OF THE WIZARD
IN THE BIG WHITE EGG
THE ELEPHANT SNAKE HAT WIZARD
DODORY IN THE SKY
DODORY IN THE TORNADO
DODORY IN THE EMERALD CITY
DODORY IN HER DREAM OF LIES
DODORY LIKES HER RUBY SLIPPERS
DODORY LIKES HER FOREVER DREAM
COME ON DODORY
COME ON BLACK CAT KOKO
OVER THE RAINBOW
WE DANCE DANCE DANCE
DANCE TILL THE END
TIC TAC 1 2 3
TIC TAC 1 2 3
TIC TAC 1 2 3
THERE'S NO PLACE LIKE HOME
THERE'S NO PLACE LIKE HOME
THERE'S NO PLACE LIKE HOME
這首歌很明顯在引用《綠野仙蹤》的故事,DODORY 就像桃樂絲 DOROTHY 一樣來到仙境,不過她身邊跟著的不是可愛的黑色小狗 TOTO,而是黑貓 KOKO。黑貓當然令我想到苦娃,不得不感到一陣心酸。
開幕活動有點無聊,長官致詞落落長,我旁邊坐一位年輕的女性媒體人,多次露出不耐的表情,埋頭使用筆電,非常忙碌。我始終不習慣這樣的場合,完全不主動社交,不論是當編輯的時候、還是現在當經紀人的時候。突然,我看到活動廳角落印有贊助廠商字樣的告示牌上,除了那些有名的大企業之外,還有 EGGOTOPIA——或許不需要意外?畢竟,沒有什麼比把自己命名為「蛋(蛋)烏托邦🤪」(畢竟是兩個 G 嘛 🥚🥚)的交友軟體更適合來贊助這個巨蛋樂園了。
終於穿著 DODORY 人偶裝的表演者上了台,觀眾的反應不大。這人偶裝的精緻度不太高,DODORY 的雙眼顯得更大而詭異,舞台另一邊,一隻拿著星星魔法棒的貓頭鷹也走上舞台,還引起台下小朋友開心歡呼——原來,它就是心心☆。
心心☆,正確唸法是心心「星」,是百眼劇團的吉祥物,這隻貓頭鷹戴著眼鏡一臉飽讀詩書的樣子,手上的星星魔法棒在正中間還有一隻眼睛,象徵如星星般觀察世界的靈性之眼。老實說,我覺得這貓頭鷹有點可怕,不過小朋友都和它很熟的樣子。這個巧合令我有點不舒適,我輪流看著心心☆和 DODORY 奇怪的臉,想不起曾經的眨眼睛樂團女主唱心心真正的模樣。不過,一切好像也無所謂了,天氣好熱,館內冷氣有點不夠涼,令人暈眩。我今日只是來看看公司的新人、另一位插畫家小K和其他人的聯合展覽順不順利,順便看看開幕罷了。
DODORY 舞動著不太靈活的肢體,和心心☆一起在舞台上表演完 DODORY IN THE SKY 之後,DODORY 就下了台。
接著進行的,就是百眼劇團的演出《綠色盒子》。老實說,和我想像的不太一樣。劇情大概是一個男人開著車經過城市的大公園,突然發現公園中有一個綠色的大盒子,他就離開車子走下高架橋,來到綠色盒子前,遇見一個喋喋不休的神秘女人。最後女人告訴他,其實,她是一個打掃工,盒子裡面裝的只是城市裡所有的垃圾。台下不少小朋友,我還以為就是一齣兒童劇,結果,似乎是個諷刺劇,不過,最令人不安的是小朋友都笑得很開心,尤其提到垃圾的時候。
結果謝幕進行到一半,我就忍不住逃了出去。終究,我還是覺得這座城市與我無關吧。甚至,湧出想炸掉這座城市的衝動。什麼巨蛋、什麼垃圾,白的還是綠的,都與我無關。但是,我也只是說說而已,講這種憤世嫉俗的空話真是有夠無聊。
好多區域都還沒開放,不是圍起來,就是空蕩蕩的。我推開離我最近的玻璃門,也不管是通向出口,還是仍禁止進入的地方,就這樣走了出去。本來我已經想直接回家,走出來一陣疲累,看見一張長椅,忍不住就坐了下來。我才發現自己是坐在兩棟高塔之間的懸空天橋上。這是一條細長的環形橋,繞圍著那顆彷彿倒吊著的白銀色巨蛋,像是從天而降、卻又永遠懸掛著的異物。
這麽近距離看著巨蛋,頗為震撼。巨蛋牆外的螢幕有影像不斷浮動,不過從我這個角度看不太清楚。我突然想起心心畫的那張晝月倒月圖,居然還與這情景有些呼應。這建築設計看起來既新穎又令人恐懼;會不會有一天,巨蛋就這樣墜落,砸壞下方的世界呢?
我往巨蛋正下方看,一個圓形綠色空地,和巨蛋相互映襯。我試著放空了一陣,滑了一下手機,隨便打了一陣今日的紀錄,還喝光了水壺裡的水。發現時間也已經不早,雖然天還很亮,很快就是初夏,白晝再度變長。再不離開,就要碰上下班的人群,我心不甘情不願地準備起身,卻瞥見下方空地上,有個身影一直在移動。
有個一身黑的女生,一直跑來跑去 。我原先以為她是在遛狗、練舞或玩滑板什麼的,不,她就是在「跑來跑去」。從左至右、從右至左,同一個路線,「跑來跑去」。應該是在健身吧?這城市的人做什麼都不稀奇了,大家都養成見怪不怪的反應,即是包容、也是冷淡。不,她到底在做什麼呢?就是在「跑來跑去」嗎?
正當我的眼光仍追隨著那個黑衣女子,突然間,我卻好像看到了異象:有一道紫藍色的閃電穿越天空,我不得不把頭抬起——
我看見一個男人和女人在天空中、宇宙中,漂浮。雖然很遠,但是我知道,那是十艸乂和如電。對,那是十艸乂,不是吳十艾。那一刻,我很清楚的知道,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
那兩人好像是赤裸的、在一片朦朧閃亮中。而此時此刻,我卻好像也能聽見他們的聲音、感受到他們的感覺,雖然,我明明是在「下面」、而他們是在「上面」,這理應不可能。
一瞬間,那畫面又變成了一個穿著洋裝的少女和一隻穿著白色西裝的貓飛在天空——原來那只是巨蛋牆外螢幕上播放的吉卜力經典電影重映預告罷了,才不是什麼異象呢——喔,不對,原來在空中的是她—— DODORY IN THE SKY——是 DODORY 的巨型氣球飛入了空中,只有她一人在空中跳舞。不、不對,都不對,不只是這樣,不是只有她一個人。
不對,我真的看到了。那是他們給我的「暗示」。我發誓,那不是我的錯覺。不過,我要怎麼以一人之眼來見證?一人之詞又如何讓誓言被驗證呢?無論究竟如何,那畫面都僅僅一閃而逝。
我在兩棟塔樓的天橋間,看著世界的改變。Over the rainbow, There is no place like home.
不過,心心和如電都還沒有回家。也許,她們永遠不會回家了。或許,我只是以為自己是「世界系」動漫的中二主角,以為自己可以操控或改變世界,以為自己是怪的中心。但是,若是錯覺又如何呢?每個人的人生,都可以說是一條獨一無二的「世界線」吧?若沒有了如電這條世界線,我的世界線將大大改變。
手機震動了一下,我低頭看。是久未聯絡的明日知子,從 EGGOTOPIA 發來訊息。
Deni,其實,我發現了這個世界的秘密。你想聽嗎?
沒想到,這個女生比我還中二。
好啊。
我回她。
你知道塔羅的月亮牌,是在兩棟塔樓之間嗎?
啊,是嗎?我不太熟塔羅牌,只知道一點基本概念。
若你看見那個入口的話,不要猶豫,進去吧。
我抬頭看,空中的異象已經消失。不過,就在不遠處,巨蛋屋頂的正中心,似乎有一扇門,門前面還有一小段階梯和天橋連接。在明日知子傳來訊息前,那扇門是存在的嗎?我很懷疑。但無疑的是,附近一個人都沒有,那扇門正在召喚我。
好,我知道了。
我回覆明日知子。
我放下手機,又看了看那晴朗的藍天。那麼,我就要進入那個兩塔間的巨蛋,進入奧茲國,或者進入「月之影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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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終於離開天橋。因為覺得空虛,明明很累了,還在商場買了一本書和一條新的浴巾。不知不覺又晃了許久,一走出來,便看見路邊盆栽有人亂丟香蕉皮,還有便利商店點心的空袋子。終於,天色漸漸泛成灰藍,白晝即將要結束。我走入捷運,沒入地下,隱入人群中。
圖很漂亮 😍